轉載|蛇齋餅糉以外的地區工作——向女工會取經(女工會系列之二)

2016 年 04 月 22 日

轉載自《獨立媒體》
蛇齋餅糉以外的地區工作——向女工會取經(女工會系列之二)

(獨媒特約報導)後雨傘革命呼籲將雨傘精神帶入社區,不少青年響應此號召,開始關注地區工作,把民主理念帶入社區,如於上年底成立的東九龍地區關注組,是由一群居於東九龍的網民組成,成員們投身地區工作,使少有關注地區議題的東九龍居民,重新思考區內問題。此外,後雨傘革命同時激發了很多青年參政,挑戰建制派在區議會的主導局面,追擊各區建制派。今年一月由一群金鐘佔領區義工組成的 「拾念」,透過創新的社區活動,搭建人際關係,並提供人力資源及物資援助,以協助青年參選區議會。然而,亦有青年對地區工作氣餒,例如,工黨鄭司律曾投身社區工作,卻做得意興闌珊,原因是社區工作與政策倡議的分別甚大,難將自由、民主及公義的觀念帶進社區。

到底地區工作要點樣做?又點樣做得好?立志落區的勇士可向女工會借鏡。女工會在九八年遷入觀塘翠屏邨現址,紮根邨內社區廿五年,把「深耕細作」切實地伸延到地區之中。

資源少,搞作多:勞工、婦女、環保三合一

女工會的組織架構有三條主線,第一是工會,主力政策和權益倡議兼搞婦女就業轉介服務。女工會旗下工會包括清潔工人職工會,主要針對外判制;近年也開始關心推銷員,上個月剛成立推銷員及零散工工會,「全球都關注零散工,香港嘅趨勢都係越來越多人,所以我哋要去探訪、做調查,一定要搵到佢哋嘅共同權益,先會連結喺一齊。」此外,女工會也搞合作社,包括中大女工小賣部和理大飯堂,「合作社要講理念,要女工有經濟民主,要培訓,點樣建立理念原則,否則就無意思,要做到講環保、講勞工尊嚴等等。」最後就是以環保介入社區,不走蛇齋餅糉捷徑,嘗試走環保這一險著。為紮根社區,女工會於零六年成立了環保姨姨發展網絡,行動包括設立環保大使,擺設街站、講座,進行社區公眾教育;每月舉行食油再造肥皂、天然潤唇膏、環保清潔班等等工作,及後更在會址開設二手買賣場,進行舊物回收及義賣,希望教導居民環保意識之餘,更能運用環保議題,增加與當區居民的接觸,加強社區之間的互動,「我們開咗義賣場,做回收之後,就多咗人入嚟坐,阿伯都入嚟睇報紙!」有人氣,就能傾偈對話,了解街坊生活之餘,又嘗試建立關係,再慢慢邀請街坊參與小組,討論社會議題。

在深耕地區的過程中,最大的困難是資源不足。美蓮說,由於資金不夠,無法拓展更多社區服務及活動,難以吸引更多街坊與組織接觸。女工會今次財困,令人猜測是否因為其支持佔中的立場,美蓮卻認為未必直接有無關,「岩岩佔領完之嘛,唯一一個影響就係,成日都走去參加唔得閒寫proposal囉!(大笑)」 但她亦坦言,環境愈來愈困難。如女工會般主力政策倡議的小型機構,繼續運作要視乎能否申請基金資助。然而,在「重服務、輕組織」的政策下,資助關注勞工、婦女、基層議題及政策倡議的基金買少見少。美蓮感嘆到,即便是社工的社區工作都早已無以為繼,「我記得HKU開一個社工系,開一個課程講CD(社區發展),選修科黎乍!開唔成呀!但開嗰啲輔導呀counseling呀,爆晒!因為好多做therapy嘅服務。」在80、90年代,社區發展隊曾火紅一時,「政府唔再資助CD team,就即刻無晒居民運動,無公屋居民去抗議。」現在開設CD team的,卻是市建局—-組織社工幫忙收樓,而非為當區居民爭取權益。 美蓮說,在政治紛爭愈益尖銳的時勢下,不少機構更可能因為資源問題而「自我審查」,「好多團體覺得退後少少,想要有更多空間去做,我哋都尊重人哋,咁唔等於保守。不過我哋又覺得,無乜精力去諗好多退後少少嘅位。唉是但啦!唔得閒退呀!」說著自己也大笑起來。

用議題連結不同族群

女工會每個多月便有一次例會,所有會員均可參加,在總會大廳舉行社區論壇,討論不同議題,傾政策,也傾政制。除了例會,也有不同的小組,探討不同議題,「所謂做組織嘅工作手法,都係果幾度板斧,跟個案、開小組、開班開工作坊,問題係你俾咩內容。我哋會比較講個大環境同政策嘅關係。」不同的小組會議中,就著不同議題,組員可認識政策法例、分享情報和經驗,組織以真誠的情感為基礎的人際支援網,「喺小組時我哋要設一啲議程同佢哋討論,令到佢哋覺得同自己好相關,覺得『我都應該要出聲喎』。令到佢跳出佢自己嘅生活,諗到原來自己係同某啲政策相關嘅。」

然而,基層不是鐵板一塊,因著各人不同的社經地位及人生經歷,少不免有意見不合或路線之爭。當中,身份帶來的隔閡尤其難搞。基層中,不少是新移民,往往更易引起族群矛盾。女工會的策略是淡化身份,以議題先行,「我哋就係用個議題,一齊講托兒就講托兒,你本地又好、單程又好雙非又好,咁我哋就係針對番個政策,針對個權益。」美蓮說,提及社會政策,不能只是空講理念,更需要數據資料、謹慎考究搜證,即使最後無法改變街坊的既定成見、「無得拗」,那就當作是展示另一種不同看法,不需「unfriend」,放棄彼此的關係。

搞社區,即是搞區議會?人際關係為先,蛇齋餅糉屬次要

說到落區,不少人會問,是不是要奉行政黨那種「成功爭取」與「蛇齋餅糉」方式介入社區?美蓮憶起八十年代代議政制起步時,不少基層組織意欲投身區議會,但發覺兩者的分別實在太大,「岩岩有區議會選舉,有好多民間團體嘅人問去唔去,嗰時有好大爭論。其實完全唔同,因為團體強調要依附建立喺群眾中,但區議會就係強調個人,到後來大家都知道兩者係唔同嘅。但有啲團體都會覺得先攞資源,或者喺政制上多一票。」

在女工會的隔壁,就是當區親建制區議員馮美雲的辦事處。每星期馮美雲都會在女工會前的球場擺街站搞活動,為接班人郭強峰宣傳。而翠屏道旁掛有不少橫幅,都有印上馮美雲與郭強峰的肖像及名字,相當搶眼,橫幅旁還不忘印上「成功爭取」。美蓮認為這就是區議會非政黨化,強調個人特質的表現,與女工會強調集體性的組織有所不同,「所以我哋唔太選呢個,因為一定要講個人成功先得,就例如有一百個街坊話因為你先爭贏,我們唔會咁樣,我會話係我哋一齊成功爭取。總之區議員成個政治生涯,就係強調你哋搵我先成功爭取,政治生態導致一定要強調個人,呢個都係做基層組織嘅分別。」美蓮說,女工會重視集體,經常串聯不同運動的參與者。例如,她們會不斷動員會員、婦女和學生去探訪工友,以令工友重新確認自己的勞動價值,「動員係一個過程,梗係唔只係因為賣人情,佢一定係識你或者係熟個會。好似去做義工咁,探工友,傾下關心下,但之前要識勞工法例,識下咩係外判。」

單憑物質,未必能贏到街坊的心。區議員將自己不斷曝光,使區內街坊認識自己,還要與區內街坊建立個人人際關係,跟街坊噓寒問暖。馮美雲每次碰到美蓮,就問:「美蓮,食咗飯未?」這是建立關係與親民形象的方式,「佢地好厲害,每次見到人都要認得人係乜太乜太,要叫到個名出嚟,另外都要令人覺得係好關心人。」此外,區議員面對街坊的問題時,皆以個案方式處理,逐樣逐樣、逐個逐個解決,這些親密接觸增進了區議員與街坊彼此間的關係,但恐怕無助於政策倡議,以改善整個體制。然而女工會身為基層組織,注重的是權益等共同價值理念,必須要以集體層面入手,組織群眾合力改善政策狀況,而非只將一件個案完滿解決就算「成功爭取」,然而也有一些例外,「其實不停做個案呢,唔係唔得,而係背後要有組織支援去做,例如街工,佢哋做區議會嘅地區工作,做過新西票王,背後都有好多工會組織。」

建立新形式地區工作 別小看基層智慧

工黨鄭司律經過兩年的地區工作,深感社區工作的政治性不強,難為社區帶入政治理念,是他自己對社區服務興趣漸失的原因。基於區議會既有的地區工作特色,往往只能依靠蛇齋餅糉、「成功爭取」等方式介入社區,難以著力於政策倡議。為何區議會的個人色彩濃厚?美蓮認為,區議會的透明度低,街坊難以透過媒體監督,結果只能以個人關係作判別標準,「立法會同區議會嘅選票,期望想法係唔同嘅,立法會會考慮政黨,亦可以從電視上見到開會係點,但區議會無人知道開會係點,就只能靠區議員知,做落去就係要睇區議員係咪識你、關心你。」立法會有新聞報導,議員言談、質素、法案辯論皆一目了然,然而區議會開會卻是閉門造車,一億幾千萬撥款無息無聲就撥出去了,加上市民對區議會權責不清,即便關注民生政策、地區事務,但看不到權責,選人就只能靠人際關係。

民建聯、工聯會等親建制派的區議會,被批評經常用蛇齋餅糉等小恩小惠去討好街坊,去換取選民的鐵票,基層街坊因這些小利而投票支持建制則被形容為「貪小便宜」的「無知」「港豬」。美蓮說,基層街坊們都很窮困,但是他們懂得明辯是非,而他們之間也會運用建制提供的網絡和資源,在「蛇齋餅糉」的場合上,互相交流訊息,互為影響,「(貪小便宜之說)太貶低基層智慧,貪小便宜都唔等於佢哋唔重視權益,例如我哋有啲會員都會同大家講,新家園(建制團體)嗰邊有抵嘢有活動,咁大家當然去啦,於是大家都去嗰邊唔得閒過嚟,但佢哋去到嗰邊識到人嘅時候都會話呢邊有權益,權益過來呢邊,其實佢哋並唔係唔知。佢哋生活艱難,見到有著數就攞啦,我哋唔鼓勵但唔反對,只係不等於佢哋攞左嘅時候會忽視權益,更唔會話佢哋貪蛇齋餅粽,令佢哋唔舒服。」權益與蛇齋餅糉之間,不少基層倒是心水清。最重要是如何讓基層明白及鞏固其對權利的概念和堅持,切實地與實實在在的人,建立關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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採訪:阿離、文己翎、陳偉文
編輯:阿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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